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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勝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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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他的臉頰與脖頸上沾的血跡被扶緒細細擦凈之後,他本想問的話也忘得差不多了。

偏巧這時扶緒將巾布隨手扔回水盆裏,在他對面坐了下來,撐著下巴看著他,道:“你不是有話想問我嗎?問吧。”

他端端正正坐著,手搭在腿上,食指有節奏地敲著。

二人面面相覷許久,就到扶緒快坐不住,他才不慌不忙地開口:“我此刻不想問了。”

“……”呦呵,這是在耍她玩呢?

她斜了他一眼,面無表情地問:“但我有些話想問你。”

“問吧。”他給自己倒了杯水。

扶緒看著茶壺裏的水一點點被倒進杯子,突然莫名心疼姜子牙來——

這丞相府真是忒寒酸,她好歹也算個客人,深一步講還能稱之為“貴人”,雖然目前也沒貴出什麽名堂來。但招呼她的茶壺裏居然只有清水,連個茶葉末都看不見。

姜子牙在玉虛宮求道,又聽從元始天尊吩咐來人間輔佐西岐明主,應不是貪圖榮華富貴、吝惜金銀財寶之徒。若不是他不舍得用茶葉招待客人,那就只能是府邸沒有茶葉。

她額角的青筋跳了跳,暗想武王是不是根本並非為傳說中的明君,畢竟連西岐丞相生活得都這麽艱難,他也不說賞賜點東西。

姜子牙過得這麽樸素,可想而知住在他丞相府的這些弟子與師侄過得該是如何了。

再看向楊戩的目光中便帶了一絲憐憫與同情。

楊戩沒想到自己倒了一杯水能引出她這麽多心思,迎上她古怪的眼神,他道:“問啊?”

扶緒一改先前的戾氣沖天,一臉仁慈道:“哦,有些事情,我翻來覆去想不明白。那日你在魔家三將夾擊下,不露一絲敗象,怎會突然被花狐貂吞下去呢?你是刻意為之的嗎?”

“對。”他雖是不懂為何她的態度突然變了,還是解釋道,“魔禮紅的混元傘與魔禮壽的花狐貂難纏得緊。我來之前,姜師叔的打神鞭、金咤的遁龍樁、還有哪咤的乾坤圈,都被混元傘收走了。所以我們想出了這麽個法子。”

“為什麽非要通過這種方式?”她皺眉,顧不上保持住仁慈的面容,一臉不解。

“只有被花狐貂吞進肚子,我才能混進商營。本打算趁他們睡下,將混元傘與被收走的武器帶出來,並且可以一舉殺了花狐貂。”

他頓住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:“不過因為你的出現,計劃被打亂了。”

“這是什麽鬼計劃?”扶緒吃驚極了,“他們就讓你以身犯險?萬一你真的被他們看破了怎麽辦?孤身潛入敵營,你,你就不怕死在那裏?”

“看破便看破吧,一條命而已,哪裏有那麽金貴?”他淡然道,“何況,我有把握不會被看破。”

“你們凡人……啊我的意思是,人不都是惜命的嗎?”

“是惜命的。”他定定地看著扶緒,“其實不只是人,非人也一樣惜命。不過,那是在有羈絆的前提下。人一旦有了放不下的,便會想方設法活下去。可我沒什麽放不下的。”

“你沒有家人嗎?”這個問題幾乎是脫口而出。可出口她便後悔了,因為他的臉色變得非常不好看。

“有,我有母親與妹妹。”良久,他才答,“但我們失散了,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。”

氣氛冷下來,扶緒有些不知所措。她尷尬地坐近些,磕磕巴巴道:“其實、其實、其實。”

“其實”了半天也沒其實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他漠然的又倒了一杯水,剛送至唇邊,手腕便被她搭住了。

“其實,我沒有家人。”見他看過來,她才慢吞吞繼續道,“我剛出生,我的父母親人便去世了。原因很令人無可奈何——天災。我是被養母照顧大的,確切一點,是被她的婢女帶大的。”

“養母很忙,無暇顧及我,一年到頭也見不得她幾面。雖然她就我這麽一個孩子,可我們也不像別人想象的那麽親昵。後來再長大些,我便離開了,時不時回去看看她,說不上幾句話,她又要開始忙了。”

“不過。”她話鋒一轉,直接換了個話題,“你方才說是我打亂了你的計劃。可我仔細想想,我不過是與你閑話幾句而已,怎就打亂你的計劃了?”

她畫風突變,好似剛剛那個吐露心事的不是她一樣。他心下感慨這真是口舌厲害又得理不饒人的人,嘴上道:“你在商營時,對魔禮紅出手。你以為他們找不到人便會善罷甘休?”

她愕然,他繼續道:“非也,以魔禮青的頭腦,早就料到定是商營裏潛伏進了人。他們故意放出花狐貂,用來做引出你的誘餌,你也真的上了當。”

“若不是我在花狐貂體內,也許你那日就不僅僅是一箭之傷了。”

似乎還真是那麽回事……這也能解釋了為何她在昏迷前看到那麽多商兵湧過來。

“那花狐貂的主人見到一地碎屍,怕不是要氣死了吧?”她嘿嘿兩聲,有些幸災樂禍。

他一本正經:“沒有被氣死,但也差不多。”

“你是怎麽帶我逃出包圍圈的?”這個她比較好奇。

“土遁。”

扶緒回想那夜的場景,好像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。

“姜師叔!”院裏傳來一聲男子的呼喊,清亮的聲音在寂靜又空曠的丞相府裏散了開來。

楊戩聞聲立刻起身走了出去,她跟在楊戩身後,一起出去看人。

高聲喊的人正是死去不足一個時辰的黃天化。

看來清虛道德真君的確是不願自己徒弟死後封神啊,她暗自琢磨著,不解其意。

若是不願讓他們封神,又為何把他們派來戰場呢?明知戰場刀|槍無眼,生死無常。違逆天數將死人覆生,實乃對天道的大不敬。

他們一個兩個做完違逆天道之事,拍拍屁股走人了,卻苦了她這個看守天的仙。

黃天化一臉樂呵地走到楊戩身邊,身上的衣服早已換了一套新的,後心處致命的血洞也被治愈,再無凹進去的痕跡。楊戩拍了拍他肩膀,道:“回來就好,日後切莫再大意輕敵了。”

“嘿嘿,楊師兄說得是。”他視線一轉,看向楊戩身後的扶緒,問道,“這位小兄弟眼生啊,你是哪位師叔門下的?”

“黃師兄,你見誰不眼生?”朗朗少年音自前方不遠處響起。她的視線被楊戩遮得嚴嚴實實,卻也能判斷出,來者是哪咤。

哪咤本是揶揄黃天化,走近後肩膀承了他一拳,被黃天化笑著叱道:“有你小子這麽跟師兄說話的嗎?”

二人正打打鬧鬧,忽然一起止住了動作,站得筆直,齊聲開口道:“姜師叔!”

“姜師叔。”楊戩行禮。

扶緒從楊戩身後探出頭,看到了眼裏含淚的姜子牙。

他步履急促,一看就是急忙趕來的,面上還帶著沒掩蓋住的笑意與眼淚。

他仿佛為了在一群小輩面前保住威嚴的長輩形象,故意重咳幾聲,壓低聲音開口:“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打鬧鬧,成何體統。”

她見哪咤偷偷低下頭去,朝黃天化咬耳朵:“又來了。”

姜子牙應該是沒註意到哪咤的小動作,他又咳了幾聲,踱步過來,上下打量黃天化一通,欣喜道: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!”

黃天化收起方才那副張牙舞爪鬧的模樣,乖聲道:“師叔,我師父囑咐我,此番再會魔家四將,不必懼怕,只管上就行。”

反正如果死了還有他能把你覆活,扶緒腹誹道。

“你父親前腳剛離開,我這就去通知他,你們一起好好準備。”

“師叔不必勞煩,我自己過去即可。”

“那好。”姜子牙點頭,轉身對楊戩與哪咤道,“你們也一同過去吧。”

二人應了,哪咤與黃天化一同離開,楊戩的袖子卻被扶緒扯住了。

“你不換身衣服嗎?”看著他衣服上早已幹涸的褐色血跡,扶緒終是開口道,“不覺著不詳?”

“無妨。”他笑道,“等這場戰爭結束,我再換,免得新衣服也濺上一身血。”

“很快就會結束。”他面向姜子牙,聲音不大,卻十分堅定。

視線黏在他身上,目送他離去,直到再也看不見,她還意猶未盡地抻著脖子。姜子牙走近,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打趣道:“姑娘,人走遠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她聲音悶悶。

“說來,還不知姑娘姓名?”他雙手攏袖,一雙絲毫不見渾濁的眼裏透著精明,與他一頭斑白的頭發正成對比。

“我名扶緒。”她行禮,“從鳳凰臺來,受師父命,來助西岐渡過一劫。”

“居然是鳳君殿下駕到!”他大吃一驚,匆忙退後一步,恭恭敬敬地叩了個頭。

她扶起老人:“不必如此多禮。”

扶緒好歹做了這麽多年鳳君,受過無數人的叩拜。見此她的內心毫無波動,只客氣地扶他起身,道:“既然都是天尊的徒弟,你我算是同門,以平輩相待便好。”

“老夫何其有幸,能與鳳君平輩相稱。”他嘆道。

“哈。”她輕笑,一身白袍掩不住鳳凰與生俱來的高貴清冷,“扶緒此番來,有兩個原因。一是戴罪立功,二是下凡前,師父曾與我提過,西岐有一劫,只有我才能解。只希望丞相把我當做普通凡人看待,勿要將我的身份透露出去。”

“老夫明白。”他又行了個大禮,起身時邀請扶緒,“皆言自古英雄出少年。鳳君殿下願不願與老夫一同上城樓看看,這群小輩是如何殺敵立功的?”

扶緒正有此意,當下便爽快的應了下來。

二人慢慢踱去城樓。

這一路上她見西岐城中民豐物阜,往來行人謙卑有禮,買賣安然有序,不禁讚道:“曾聽聞西岐聖主仁厚愛民,城中治理得當,我本只有三分信。今日見來,此言不虛。”

“無論是先王,抑或是武王,皆是明主。”姜子牙捋著胡子,眼裏滿是讚賞與驕傲。

他們很快走到了城樓,上去後,城外的情形盡收眼底。

“姜丞相。”粗聲粗氣的大嗓門響在耳畔,扶緒向右看去。這人身著暗紅色戰袍,銀灰色鎧甲,黑盔紅纓。比兩個她摞起來都壯實的大塊頭往城樓一站,相當有氣勢。

“南宮將軍,戰況如何?”

這位南宮將軍並沒有將註意力分給扶緒半分,他哈哈笑著,一手指向城外:“姜丞相的師侄果然魄力非凡。這個騎著玉麒麟的,和那個三只眼睛的,真真是非同凡人啊。”

扶緒向下看,只見城樓外塵土飛揚,隱隱綽綽可見其中廝殺的人影。

騎著玉麒麟的黃天化倒是好認,一人一騎,與魔禮青和魔禮紅二人纏鬥正酣。

五個回合後,黃天化催著玉麒麟調頭往城門趕,魔禮青持|槍緊追不舍。

黃天化收起雙錘,腳踩玉麒麟,借力旋身飛向半空。他從胸口取出一個錦囊,從中掏出一個細小的物什,朝魔禮青喊道:“魔禮青,你先時用混元金剛鐲擲小爺,害小爺去了大半條命。看小爺怎麽報這個仇!”

手中華光閃過,一道金光刺向下方的魔禮青,他揮|槍避開,未等轉身,腰腹一涼,隨後疼痛貫穿全身。

低頭看時,是楊戩的三尖兩刃刀已至。

來不及哼出一聲,他面朝地,倒在了塵土裏。楊戩拔出刀,迎上痛呼奔來的魔禮紅。

扶緒心下一動,他傷魔禮青的位置,正是她被魔禮青一箭射中的位置。

他是在為我報仇。這個念頭甫出現在腦海裏,她心臟便一陣狂跳,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
魔禮青這位主心骨在大軍面前倒下,不僅商兵亂了陣腳,連他弟弟們也亂了不少。魔禮紅大喝一聲,祭出混元傘,要收走楊戩的兵刃。

誰料他剛剛撐開傘,楊戩便收起了三尖兩刃刀,左手按在額間天眼上。天眼睜開時帶出一道強烈的金光,將魔禮紅的混元傘撕成兩半。日前被他收走的武器霹靂嘩啦掉了出來。

“不稀罕與你這把傘計較,你就以為我真沒辦法了?”他身體向左轉,與此同時,黃天化掌心裏的暗箭再次射出。

魔禮壽與魔禮海被哪咤與黃飛虎纏住脫不開身,只能眼睜睜見著魔禮紅死在黃天化的暗箭上。

電光火石間死了兩位兄弟,魔禮壽與魔禮海又悲又怒,自亂陣腳,最終也逃不過被取首級的命運。

四位大將全亡,商兵魚潰鳥離,一崩不可收拾。

西岐大勝。

扶緒長舒口氣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蠢作一直覺得,元始天尊的徒弟徒孫太能作弊了,動不動就覆活死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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